看著一群人穿著大紅色的上衣,背後印有「文采飛揚」,看來都朝氣十足,臉上盡是溫暖和微笑,彷彿是在身上裝了一雙翅膀。
頭頂上,如果加個白色的光環,就是天使。
「文學系的學弟妹看過來。」穿著「文采飛揚」的那一群人喊著。
「麻煩在上面簽一下名,然後跟著前面那位穿紅色衣服的學長走。」
「喔。」
「現在請各位排成兩列,跟著我走,請不要跟丟。」學長再三囑咐著我們。
跟丟?這個學校這麼一丁點大,不至於跟丟吧。跟丟,也許只是賣弄文字而已。
穿過走廊,一旁的樹掉下許多葉子,葉子的顏色不是綠色,泛黃,帶點離別。
葉子,是不會飛翔的翅膀;翅膀,是不會飛翔的葉子。
「把葉子洗一洗,等它乾燥後,再放在書本裡,就可以做成壓花。」
「壓花後可以做什麼?」
「可以做成書籤,夾在本子裡。」
印象中,有這麼一段對話,當時我做的壓花,泛黃,同樣跟這落葉帶點離別,經過這麼長的時間,當時作的壓花不知道被我藏哪兒去。
也許,健忘是好的,至少不會被回憶傷得遍體鱗傷。
「大家先選一台電腦,然後坐著,學長學姊們會教妳們如何選課。」
「選課完,不要先離開,待會要去試衣服的尺寸,要做系服。」
我和芮佳、佩恩、恭渚選了最靠近講台的位置坐了下來。
「請大家在網址列打上www.hxu.edu.tw,進入學校網頁之後,點一下校務系統。」
「再來,輸入你們自己的學號和身分證號碼,最後一欄的密碼是你們的學號,密碼可以到個人資料更改就可以。跟著每一個步驟,請勾選文學系、通識中心,進去之 後,選你們一年級的必修課和你們有興趣的通識課程,記的要勾成年禮、大一國英文、英聽、護理和體育,這幾個都是必修學分。勾選完,請在上列的密碼確認,輸 入你們的學號,便選完這學期你們所要上的課。還有,選課的學分上限是二十五學分。」
看著網頁上密密麻麻的課程,我的頭暈了一半,有些通識課程自己有興趣想修,但是上面卻寫著「人數已滿」,不禁令人失望,而上面人數沒有滿的課程,幾乎都是一些冷門學科,像是「兩岸關係研究」…等,一點都沒有想要去選的意願。
每個通識領域,法律社會、美學、人文歷史、中外經典…等各都要四個學分,通識的學分總共要修完四十學分,不限一學期修完,只要在大學四年裏修完即可。 看了通識領域所開的課程,弄不懂為何要通識領域的課程,畢竟商學和法學之類的課程跟文學系沒有什麼交點,讀了對本科系沒多大的幫助。
我幻想的快樂的大學生活,怎跟現實的大學生活差的十萬八千里?
最後,我總共選了二十七個學分,大都是必修科目以及共同科目,如國文、英文、英聽、體育,還有一科「兩岸關係研究」,而佩恩選了二十五學分,除了必修一樣之外,只有一科「兩岸關係研究」是跟我一起修的。
「學長,請問一下系服是什麼樣式的?」
「就我現在穿的這一件,前面是一個mark,後面的字是文采飛揚。」
所謂的系服,大紅色,顏色令我傻眼。
大紅色,鮮豔的如鮮血般的顏色,令人作噁。我極討厭紅色,從來沒喜歡過紅色,記得在懵懂得小時候,父母常購買紅色的小洋裝給我,說紅色代表喜氣洋洋,要我穿上,我總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穿上紅色的小洋裝。
大紅色般的顏色,很符合野獸派的用色,可惜我不是擁護野獸派的支持者。
陸續唱名,每個人掛滿笑容的試穿衣服的尺寸合不合身,那樣的表情,彷彿是幼稚園的小朋友唱名後,給予糖果吃的一種喜悅,只是我一點沒有這種感覺,也許是因為我討厭紅色。
「莫奕。」
「莫奕。」
佩恩舉起我的手,搞不清楚狀況的我,有點錯愕。
「怎麼呢?」我問。
「輪到妳了。」
「輪到我了?要做什麼啊?」
「啊。妳是在神遊喔?輪到妳試穿衣服的尺寸大小了。」
「喔。」
「學妹,現在上面簽妳的名字,然後到我的右邊試穿衣服。」
潦草的簽完名,跟學姊拿衣服試穿。
當我要試穿時,忽然被叫住停止這個「試穿」的動作。
「學妹妳不用試穿了,看妳的體型,應該是穿S size的。」另外一位學姊瞇著眼說著,眼睛快成了一條直線。
「喔。」我將衣服放回桌子,漠然的離開教室,站在走廊沉思。
走廊很單調地延伸著,沒有所謂的空間設計感。
心想,雖然我體型嬌小,但總不能剝奪我的權利,連試穿的機會也沒有,也許我不是穿S size的,而是再小一號的XS size。
我的眼淚,悄悄的墬落於臉龐,寫成兩行哀愁的抒情詩。
「莫奕,可以回宿舍了。」佩恩拉著我的手說著。
「就只為了選課和量系服,特地走上來學校,有點大費周章。」我嘟著嘴抱怨。
「沒關係啦,就當作是運動,多走路有益身體健康。」
「對啊,佩恩說的沒有錯。」其他的人紛紛附和著佩恩說的話。
「喔。」
花了十五分鐘走上來,只為了選課和量系服,然後再走下去。這一趟我只作了選課,聽到走上來只為了這兩件事情,我的心情頓時盪到谷底。
老天爺,又在開我的玩笑。
回到宿舍後,我悶不吭聲的坐在椅子上,腦子裡盡是剛剛同學笑我不用試穿的畫面,嘲笑的聲音在耳裡越來越大聲。
散亂在桌子上的《愛已倒數》底稿,似乎也嘲笑著我。
我,明顯感到微妙的變化。地板上多了好幾滴透明的液體,而臉上濕濕的。我咬緊下唇,試著想阻擋淚水的滑落,但終究抗拒不了地心引力而滴落。懷著落寞的心情及陳重的腳步,轉身準備回房間休息
看了十二集的底稿,始終有一種無力感,不知道如何接續的寫著。
我失望的將底稿撥掉,底稿散亂一地。
愛情和回憶,對我而言是暗無天日,每一次的視死如歸,總是讓自己很受傷。心頭的傷痕,我只能藉著寫作或十指不歇地彈奏的方式,遺忘傷痕,然而付出的時間,卻不是一年或一年以上就可以遺忘。
時間跟遺忘,彷彿是成反比,不是付出的時間越長,就能忘記回憶給自己的傷痕。
喔伊喔伊喔~又是救護車的聲音。
「唐恭渚,妳的電腦又在叫了,能不能不要讓它這麼吵?」
「我盡量。」唐恭渚的音量在拉高。
「妳的電腦散熱系統不太好,妳要不要去換一個風扇?」
「可能是開太久的關係,應該不需要換吧。」
「電腦開太久就會發出救護車的聲音,表示散熱系統不太好,像我的電腦開一整天也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。」
「再說。」唐恭渚的語氣,讓人很想直接拿水從頭上給倒下去。
如果每天都要聽到好幾次這樣的聲音,沒多久我應該就得去精神病院報到。
水荒和救護車的聲音穿插著,我的精神快要有點錯亂。
「莫奕,小心啊。」
佩恩的呼叫,我才發現手上的剪刀,剪刀刀口含著我的食指。
差一點,呼,好險。如果失神的剪下去,剪掉左手的食指,或許彈鋼琴是永遠不能作到的事情,我的人生更可能因此完全的成黑白。
「佩恩,謝謝。」
「謝什麼?」
「如果沒有妳的提醒,我可能已經剪掉我的手。」
「那我就接受妳的道謝囉。」
左右手是我的罩門,少了左手或右手,可能所有的使用習慣都被改變。彈鋼琴、拉大提琴、打字或者綁頭髮都需要左右手,少了左手或右手,或許連使用的資格都沒有。
索性將《愛已倒數》底稿丟入垃圾桶,至少眼不見為淨。
我承認,我有點生氣。從開學缺水到唐恭渚的電腦一直發出怪聲音,憤怒指數不斷攀爬著,如果沒有佩恩的勸說,南華大學現在就已夷為平地,而唐恭渚的電腦被我砸個稀巴爛,五馬分屍。
「ㄨㄟˊ」
「ㄨㄟˊ莫奕,今天有封信寄來,上面寫說你們住的宿舍缺水,沒水用,是真的嗎?」媽媽在電話的那一端心急的問著。
「是有啦。可是怎麼會有信寄到我們家呢?」
「學校有沒有去處理妳們的缺水問題?」
我遲鈍了一下,沒有回答,不知道該真實回答還是掩蓋。
「應該有吧。」
「如果再繼續缺水,看要不要換到別的宿舍?聚賢樓不是也在學校附近?」
「聚賢樓,我死也不要住那裡,幾乎可看見鋼鐵,我才不想死在那裡。」
「學校的宿舍不能再抽抽看嗎?」
「就是抽不到學校的宿舍,才會住到這麼爛的『華學九村』代用宿舍。」
「有問題的話要打電話跟我們說,跟學校反應,知道嗎?」
「知道了。」
「現在上了大學應該就沒有什麼壓力,晚上要早點休息,不要像高中時搞的凌晨才睡。」
「嗯。」
掛掉電話,心中有種想哭的衝動,也好想回家,可是,上大學本來就該學會獨立,學會照顧自己,別讓父母親擔心,所以我需要勇敢,勇敢的去挑戰這一切。
雖然需要些許時間適應,我相信我可以。
「佩恩,妳有想要參加什麼社團嗎?」
「目前還沒想到,妳呢?」
「我想要參加熱音社、吉他社和熱舞社。」
「那不錯耶。」
「嗯,那恭渚呢?」
「我會去參加『花草集』。」恭渚說、
「『花草集』是在做什麼的?種花嗎?」
「不只這樣,還會教妳作壓花…等。」
「到時候學會教我做,我彈吉他給你們聽。」
「一言為定。」
「差點忘了芮佳,芮佳妳呢?」
「當然是系籃。」講起籃球,芮佳的笑容好燦爛,也好有自信。
好羨幕芮佳的自信,因為我一直沒有什麼自信,醜小鴨始終不會有變天鵝的一天。
「不照照鏡子,看看自己長的怎樣,跟妳交往,是可憐妳。」
「我…對不起。」
「劈腿又怎樣?我也沒虧待妳。」
想起這些話,心裡還是有些地方被揪痛,內在即使多好,也抵不過外表的重要,尤其是外貌協會的對象。
自信和笑容,不約而同在那一天消失。
連上文學創作網站,瀏覽線上的新作品,看著別人如何寫出動人的故事。
叮咚。
電腦發出叮咚聲,網站顯示出「妳有一封新訊息」。
打開訊息匣,閱讀新訊息。
訊息是一名讀者傳的,上面寫著:「妳的小說寫的不錯,我好期待『愛已倒數』的結局,希望能趕快看到妳寫的續集。」
正準備回覆這封訊息,該死的,竟然停電了。
電腦瞬間關閉,音樂停止播放,冷氣停止運轉。
天殺的,這是什麼爛宿舍?缺水就算,連電也不放過,我一定要放火把學校給燒了。
☆水荒,停電,接踵而來,好像是場接力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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